清平乐村居评课优缺点及建议
长久以来,我们以散文的方式朗读诗歌,以散文的方式教学诗歌,诗歌自身的“语文知识”是极其含混的。我曾多次以《寻隐者不遇》为例,试图说明:如果把这首诗用叙事的方式去理解,认为它是写了一个故事,那正反映出我们远离诗歌太久,已经不认识诗歌的真面目了。以此诗为例,它乃是围绕一个“隐”字,用“松下”“采药”“云深”“不知处”“不遇”等意象和符码,勾勒出一个并未出场的隐者形象,或者说渲染了一种高洁的隐士文化。问题不是在松树下还是在柳树下;问题不是当时有没有云雾弥漫;问题不是最终有没有相遇;问题不是贾岛究竟是否真去访问一位隐者了……问题的关键在于,它是用诗歌特有的意象、符码,营造了一种中国特有的境界,一种中国特有的形象。彭才华老师执教的 《清平乐·村居》,正是抓住了意象、符码,用“共时画面”的方式,而不是用讲述故事的方式,揭示了这首词的妙处,揭开了这首词的隐秘。在彭老师的解读中,我们清晰地看到了“村居”正是全词的内容提纲,而其魂魄,倒在作为词牌名的“清平乐”三字上———不妨暂时把它读成快乐之乐,孔颜之乐的乐。而构成村居整个画面的,正如彭老师课堂所呈现的那样,是“溪上青草”,是“白发翁媪”,是“锄豆的大儿”“编笼的中儿”和“卧剥莲蓬的小儿”,再加上“低小的茅檐”,整个画面已经呼之欲出。村居的主题,中国田园诗歌的主旨,或者说由学生发现的“祥和之家,安宁之家,幸福之家,开心之家”的情意,正蕴含于这组意象和由意象构成的整体画面中。课上到这里,我认为就已经相当不错了。这已经不再是停留在以散文的方式教学诗词了,已经有了比较清晰的以诗词的方式教学诗词的意识与方法。但彭老师的课堂不止此,他在此后所作的两度深读,正表现出他在诗词教学上“欲穷其林”的执着追求。第一次深挖,是解析“溪”这个中国诗词特有的符码,或者说文化密码。他通过“溪”和“江河湖泊”的对比,通过与辛弃疾其他有“溪”字的诗歌的互文印证,揭示了词中的这条“清溪”,并不是普通的农居之溪,而是辛弃疾心目中的“桃源之溪”。第二次深挖,是把辛弃疾作为豪放派词人的代表作《破阵子·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》引入课堂,和《清平乐·村居》进行比较阅读。这个比较是主题与诗歌境界的比较,而强烈的主题反差、艺术风格的反差,最后在“家国”中得到了统一,从而让一首无论怎么看都现为“清平乐”的小词,有了一个深厚博大的时代背景和生命背景,它的美好也就更显得弥足珍贵。当然,走到深处,也就是走到险处,作为最前沿的诗词教学探索,会不会有过犹不及之嫌?这正是我辈所需自我警惕的。就这首词而言,我认为值得商榷的关键点就在于“村居”究竟是不是辛弃疾自身的“理想生活”?如果是,那么无论是溪的文化秘密,还是小家与大国的统一,就不成为问题,彭老师此课堪称完美的诗词教学探索。但如果不是,那么这一幅安宁和乐的村居图,就是词人勾勒出来的农人之乐,而非直接就是词人之志趣。在这样的背景下,无论是作为隐秘符码的“溪”,还是“小家”与“大国”的统一性,就可能需要多一番咀嚼。也就是说,不同于陶渊明的《归园田居》,辛弃疾可能并不是自居为渴望清平之乐的农人,而是渴望保家卫国、
让天下百姓过上和平幸福生活的将士。彭老师的课堂当然注意到了这一点,但诗词的微妙正在这毫厘之间。所以无论是解读还是教学,道路依然敞开着———尽管彭老师的课,已经把这首词的理解和教学,推进到如此深远。